1.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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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苍支起手撑住额头，眼底浮现出淡淡的青黑。女人烦躁地揉了把自己打结的黑色长发，银灰色的发尾在她的身后闪过。

“老头。”

她长叹一声：“解释一下，这个小孩是什么情况。”

在她对面端正坐着的一老一小同时僵了一瞬。小一点的那个白毛张口欲言，但被早料到他反应的女人抬手止住话语。

“跟你没关系，等会我单独跟你聊聊。”

晓苍迎着灯光端详着自己左手上那只银黑色的手套。手套非金非绸看不出材质，在灯光的照射下好似闪过一线幽光。

“想好说辞了吗，怀炎？”一双银色的眼瞳慢悠悠地瞥了过来。不急不缓稳得一批，比她对面那位不自觉地缩了下脖子的大叔瞧起来倒更像是位将军。

怀炎试图蒙混过关：“晓苍，在小孩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晓苍颔首，以眼神示意他找个地方等着，然后便转头看向旁边惴惴不安的小孩。作为一手带大怀炎将军门下几乎所有未成年弟子，还包括怀炎各种老友塞过来的各种各样的问题儿童的朱明大师姐，晓苍熟练地抱起在一旁乖巧坐着的白毛小孩。

姿势标准体感稳当，没让小孩感到任何不适。从左手“凤皇”里的折叠空间中反手摸出来个带孩子专用的非军用机械狗给小孩先拿着玩后，晓苍拍拍小孩的发顶。

“别怕，我和怀炎那老头有点事要聊。”她的眼下还带着青黑，虽然脸色还是苍白的，但能看出来，她已经尽全力来表达自己对小孩的善意了。

离开小白毛的房间后，晓苍上楼，走向阳台。她在阳台站定，从怀里摸了个珐琅小方盒，在里面抽了根烟出来叼在嘴上。她抬起左手，食指的指尖便冒出了一团幽青色的火。她将这一小团火凑近，点燃。属于烟草那熏人的气味夹杂着薄荷与某些药草的味道，在阳台上弥漫开来。

“哟，找罗浮那家伙给你配的好货？”旁边的怀炎自然地伸爪子也从盒子里摸了支烟。晓苍瞥他一眼，伸出手示意他自己来点火。

两支老烟枪在阳台上吞云吐雾，好不自在。他们沉默着，允许自己放空了一支烟的时间。虽然沉默，但气氛完全没有僵硬的意思，反倒比之前在客厅中面面相觑更为和谐。

晓苍夹起烟，在阳台上常备的烟灰缸中抖了抖，咳了一声，声音比之前哑了些许：“所以那孩子到底什么情况？那群老东西都问到我这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您把他送回收容所。”

晓苍刚下战场就被朱明的老顽固们发来的消息糊了一脸。哪怕隔着玉兆，她也能感受到那群老东西的尖叫与跳脚。她不打算为此责怪怀炎或是其他什么，但介于这两天玉兆一直被各种老家伙的消息轰炸接近死机，晓苍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怀炎新捡回来的小孩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的。

女人稍眯起眼，深深地吸入一口烟雾，而后又缓缓吐出。烟雾在她那张苍白的脸上氤氲成一层薄薄的纱，看起来倒是朦胧了些许，也柔和了些许。只是在露天阳台上，风一吹，这层薄烟便消散了。

“能让那群老东西跳脚的点无非也就那么几个，那孩子还是个化外民。那群老家伙一向不怎么在意化外民的……怎么，你收了那个小孩做入室弟子了？”晓苍扬眉，“你可不是会随便收徒的人，老头。给个准话，那孩子真是我的小师弟？”

怀炎在旁边闷闷地抽了一口烟：“你都猜到了，还问我干什么。”

晓苍皱了下眉：“那孩子的天赋好到这种程度？”

对于主业锻冶机巧，寰宇中为数不多的可称为匠人圣地的地方，朱明仙舟的人们纯粹而又直接。他们向来只看重成就与结果。而因为追寻锻冶至理的路坎坷而又简单，这使朱明仙舟有着很多长寿者——不想七想八就不会有那么多值得纠结的事和情绪波动，而对锻冶的热情足以支撑他们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这样的朱明仙舟极为慕强。但他们慕的不是武力的强大，而是知识与技艺的积累与精进。拥有无量寿数的仙舟人在这方面，比起转世刷机的持明和寿命不长的狐人化外民，有着天然的优势。

作为游客的化外民很容易能领会到朱明仙舟的热情。这里有寰宇中最热烈的姑娘，也有着最绚丽的火焰与各路天才们挥洒匠艺绘成的奇景万千。但若是想加入朱明仙舟，作为匠人来这里求学，并试图永远的留在这里……那朱明火下的残酷便会毫不留情地燃尽每一个短生种的热情与梦想，并将其投入到金水荷花心中的那枚熔炉中，半点灰烬不剩。

对于一个匠人而言，天赋固然重要。但所有人都得承认，勤奋能在很大程度上弥补天赋上的不足。而绝大多数人的天赋之间的差距，还没差到用千百年的时光都不足以补齐的分上。这也让长寿的仙舟人在面对其他种族时，在这方面有着天然的优势。所以大多数朱明人对作为同僚的短生种，都保持着一种看不起的状态。

晓苍把烟屁股塞回嘴里，叼着烟，声音有些含糊：“你知道咱们老朱明人都是什么脾气吧……一个年纪小，一个短生种。都先不说未来发展了，那孩子以后怎么在朱明过活，你想过吗？”

她看旁边的养父心虚地摸摸鼻尖，意识到了什么。晓苍瞪大了眼睛，好像想说什么。但最终满腹翻滚着的朱明粗口化为一声叹息。

她烦躁地揉揉脑袋：“又是我带对吧……行，不差这一个，正好也让我看看能震撼到你的短生种小孩到底有多厉害的天赋。”

怀炎在接了个玉兆通讯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看他那模样，应该不算是什么太严重的事。只不过应该是只有他能做……燧皇又闹事了？

晓苍把自己扔到沙发上瘫平：不过这都暂时与我无关了。老娘刚打完仗正休假呢，除非朱明下一秒就要毁灭了，不然不管什么玩意都别想让我加班！

稍等。

正准备扯过沙发上的毯子把自己埋起来的女人突然睁眼：楼上是不是还有个小孩来着。

说起来怀炎这个不着调的也没给我介绍一下这孩子到底什么情况，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不过，真是莫名的眼熟。白头发紫眼睛……我认识这种模样的短生种吗？

她试着在脑子里翻了翻记忆，无果。倒也正常。毕竟活到晓苍这把年纪的仙舟人，总会忘些什么事的。

晓苍重新把自己支起来，活动一下有些发僵的骨头。随着一阵让人牙酸的摩擦声，她把自己掰回了朱明最靠谱的大师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