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之后,顾山青在头痛中睁开了眼。

月亮不知何时出来了,一缕稀薄的月光从没关好的窗缝流泻出来,照在了地板上。夏日的蟋蟀在某个角落里寂寂地叫了两声,又安静了。

很远处似有夜枭呜啼,遥遥传来仿若回声。

顾山青心力憔悴地眨了眨眼,望向正上方的天花板。

“呲啦—呲啦——”阁楼里仿佛有谁在拖着脚步慢慢地走,停下一阵,又接着走,“呲啦——呲啦——”

再仔细听,脚步声中似乎正如早便疯癫,旋又故去的陈老爷所言,夹杂着细碎的铃铛的响声:“叮铃铃…叮铃铃……”

似有若无,在黑暗中轻快、飘渺而又诡异。

他身边有人翻了一个身,咳嗽了两声。是不空。脚都越过了界,伸进了顾山青的被子里。

阁楼上的脚步声不知怎的停住了,铃铛似最后晃了两晃,也停住了。

过了半晌,顾山青又合上了眼睛。

第二日他们是被马知县小心翼翼的敲门声敲醒的。

张文典爬起身开门,马知县就在升起的日头下笑眯眯地守在门口,好像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精神抖擞,脱口而出的一串串恭维里夹杂着“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云云,比原先的客套更添亲昵狂热。

他的身后跟了三个侍卫,一个手里捧着一摞干净衣裳,一个手里提着两桶水,尚且袅袅地冒着热气,剩下的一个手里提了个篮子,装着梳子帕子皂角之类,看样子是不多不少,人人有份。

张文典苦笑着接了衣服和篮子,让侍卫放下热水,谢过马知县,又合上了门。

顾山青在隐隐头疼中合着眼听完了全程,忍不住抬手拂了拂脸——有什么一直搔得他痒痒的。

不想他只是这么稍一动,身边就传来了不情愿的□□声。

他稍稍睁眼,歪头一看,原来是谢丰年那一头飘逸的长发不知怎么戳到了他脸上,而头发的主人还睡得正香。

顾山青挣扎半晌,无奈地叹一口气,揉着额角坐起了身。一偏头,发现不空正蹲在他昨晚画的弥勒佛前仔细端详。

“昨天忘了问,你这弥勒佛,到底是干什么的?”

张文典回身将手里的衣篮放在桌上,赶在顾山青之前发问了。

不空合十道:“阿弥陀佛,辨鬼的。”

“什么?变鬼?你画的佛像能变成鬼?”

张文典猛然扭头,难以置信。

“阿弥陀佛,分辨的辨!”

张文典把头又转了回去,在篮中挑挑拣拣:“鬼不就是鬼么,有什么可分辨的?又不是你那些画,光收藏不行,还得分门别类地放好。对了,昨晚你为什么不想让我伤到山里那个樵夫?”

“张施主此言差矣!要捉鬼,自然要先辨鬼了。漂泊无依不知来处的孤魂野鬼,和心怀执念缚于故地的怨灵,收服之法怎能相同?惦念所爱之人、不甘立入轮回的幽魂,又怎可与满心恶意甚至失却理智,只晓得恶害人的恶鬼相提并论?”

不空道,又答,“至于为什么不让你消灭昨夜那鬼,也在此理。小僧在他身上并没有感觉到为恶之后的血腥之气,即使对方是鬼,也不该滥杀无辜。”

“……原来如此。”

张文典没料到自己随口一问,会引来这么一段长篇大论,只得答道,又问,“那你画的这个弥勒佛,到底是怎么个辨鬼法?”

“方圆一里之内假如有鬼,鬼的法力越大,恶越多,这佛像的颜色就会变得越深。”

不空答道,仍旧盯着墙上咧开大嘴,笑容可掬的弥勒佛。

顾山青用心观察了一下,果然墙上佛像的笔触比不空平时画的要细得多、浅得多,甚至连墨色都要淡些——原来这不是困意使然,而是不空刻意为之的。

可一转念,顾山青又发现了问题:这佛像,怎么好像和昨夜时一模一样?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天花板角落的四方小门。小门上的锁依然好好地挂着,贴着的丹砂符纸纹风不动,亦如昨日。

昨夜的脚步和铃铛声,难道是他在做梦?

绝对不是。顾山青皱起眉,听张文典问不空道:“不对啊,我看你这画,和昨天比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吧?”

“……确实。”

不空答,摸着下巴沉吟,“这可真是奇哉怪哉、怪哉奇哉了。”

谢丰年不知何时也醒了,把被子一掀,懒洋洋地托着脸支起腿,侧着身子对不空嘲道:“不会是没画好吧?没画好你就直说,我们不会嘲笑你的。”

不空没理他。

张文典嘿嘿笑了两声,没再做声,手上加紧束发。束着束着,一偏头,无意瞥到窗外,顿时变色,赶忙道:“你们快换衣服吧,外边有人等着呢!”

顾山青也向外一瞥,只见院子里除了马知县和侍卫之外还立了四个人,一个是他们熟悉了的老仆陈伯——顾山青不由对他生出一股由衷的感激之情,昨夜他们折腾到半夜三更,陈伯居然还放他们进来了——还有两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男人和一位年纪极轻的少年。

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约有三十余岁,缩手缩脚地佝偻着身子,腰间围了一条满是油污灶灰的破旧围裙,不时悄悄抬手抹一把汗;另一个年纪稍大,留了胡子,双手紧紧握在身前,无疑在勉力地维持面上的风度,而那位少年则跟在他身后半步,一手揪着他的袖子,一手用力地攥紧自己的衣摆,看样子像是一对父子。

三个人都战战兢兢地看向一侧,目光所及,却原来是依然在院墙上狂飞乱舞的不空的笔。

“早不下功夫,我们一来倒知道恪业奉公了。”

谢丰年边穿衣边抱怨道。

“你也少说两句,快点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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