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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屏上的画面还在继续，然而此时，在病房外响起了敲门声。罗茜皱着眉头去开门。
郑诚这边的记忆疏导一旦开始就无法结束，因此w和靖轩也都站在原地，没有回头。
不过门外的人似乎并不在乎自己是否打扰了旁人的工作。为了光屏呈现画面的效果考虑，病房内的光线调得很暗，病房外敲门的人迈步进来，直接打开了病房里的灯。w被白亮的光线刺得眯了下眼睛，和靖轩一起转头去看来人。郑诚还躺在床上，无知无觉地做着一场经年的大梦。
来人是一个身形瘦高的青年，靖轩已经够高了，接近一米九，但这个青年足足比靖轩还要高半个头。青年是异瞳，左眼蓝色，右眼红色，就连瞳孔都是不同的形状，蓝色眼睛当中的瞳孔是竖瞳，红色眼睛当中的瞳孔是横瞳。
当他仔细打量别人时，若非他冰冷的神情，恐怕旁人会因为他的一双眼睛看起来无法聚焦而感到好笑。
但实际上，至少在这个基地里，没有人敢在他面前笑出来。
至少没有自然人敢这么做。
w看向进来的青年，愣了一下，自然地伸出手去：“麻雀a01，没想到我们居然在这种情形下见面了。”
靖轩很疑惑：“麻雀a01？”
罗茜看了一眼靖轩，又转头看着w。w对靖轩解释道：“这是联盟政府在ni时代新设计的锄奸系列高仿真ai，他是这一系列第一个通过测试的。之所以取名叫‘麻雀’，是因为......”
w话还没说完，麻雀a01就开口道：“麻雀以普通的昆虫等为食物，这意味着锄奸工作的常态化。各位好，”麻雀带着冰冷的笑容，彬彬有礼地开口，“今天正好轮到几位接受询问。”他转头看了看病床上的郑诚，把自己身后带来的医务人员让进来：“你们来看着他。”随即又看着罗茜等三人道：“各位知道规矩吧？请自己走吧，我们随后就到。”
罗茜点点头，十分镇定。她转身要走出病房，突然停下来道：“他是w的家务机器人，应该不用参与这次询问吧？”
靖轩有些惊讶。罗茜指的当然是他。他转头看着w。w没说话，麻雀a01摇头：“既然他在名单上，并且他实际上是w的助手，那么接受询问是顺理成章的。跟我们一起走吧。”
w没有阻拦，靖轩回头看w，w给了他一个“放轻松”的眼神。靖轩只好跟着麻雀a01走了，w跟在最后。
病房中的光线在几人离开之后恢复了之前的昏暗，光屏上，郑诚的记忆还在继续播放。
“姓名？”
“王赢凤，你们可以叫我w。”
询问室内，w看着自己对面的几个麻雀系列ai。他实在是不知道是谁同意采用的他们的瞳仁方案，这样的异瞳设计总是让他的心情在想笑和觉得诡异之间反复流转，弄得他的嘴角不上不下的。
w坐在询问室内，虽然名叫询问室，但是实际上结构和警方的审讯室如出一辙。w这边只有一把椅子，除了没有给他上手铐之外，和犯人别无差异。甚至w今天穿的墨绿色便服，也和犯了事被抓到这里审问的陆军士兵很相似。w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由得笑了。
在他对面，在双方中间隔着的玻璃背后，是三个麻雀系列的ai。这三个ai长得不一样，是为了避免和他们一起工作的人类产生恐怖谷效应，不然w现在看到的可能就是三张一模一样的脸了。
麻雀系列有三个子系列，分别是abc系列。a系列负责统管询问的全局，b系列负责记录兼扮演红脸，c系列负责逼问兼扮演白脸。
询问w的是a01、b01和c01。c01在b01调试好设备之后，用两只完全不同的眼睛盯着w（但是瞳孔形状上的差距让它看起来没有聚焦，而只是盯着一个方向放空了自己）：“你在15天之前的6月3日，在做什么？”
w回忆了一下，道：“在联盟中心05卫星城，帮郑诚处理科学院研究员秦秾自杀的事件。”
联盟政府的中心只有那座高耸入云的“巴别塔”——这是一座集合了整合、统筹整个联盟所有信息的超级量子计算机ai孟菲斯和联盟政府所有高层首脑的建筑物。但是在巴别塔周围，有很多城市。由于战后联盟政府治下的人口组成十分复杂（像北地城那样的情形在联盟中心很罕见），因此无法将联盟中心的城市按照战前那样以某一个民族喜欢的名字进行命名，干脆就做了编号。秦秾那个案子发生的地方正好是05卫星城。卫星城指这些城市都像是卫星一样围绕着巴别塔。
被看起来完全没法聚焦的两只眼睛注视着，w一直压抑着自己的笑意。b01看到监测到的w的身体数据里多巴胺数值升高，知道是怎么回事，没有打断c01的问话。c01在数据库中简单地检索了一下关于秦秾这个案子的资料，发现内部资料中确实有w的参与，又核对了w进出05卫星城的数据，初步认定w没有说谎，随即便进行下一个问题：“听说你最近刚刚从北地城回来，是去处理伊赛·伏洛金斯死后的记忆整理问题？”
“没错。”w有些疲倦了，这些问题麻雀系列的所有ai都能在三分钟之内核实。
“你在伏洛金斯庄园中的时候，正好是弗朗西斯·伏洛金斯的案发时间。你对于弗朗西斯的死，有什么看法？”蓝色的竖瞳和红色的横瞳一齐盯着w。
w想起来，这样的设计好像还有说法，设计师认为，竖瞳从一开始就是爬行动物的标志性瞳孔，而横瞳是山羊的瞳孔，配上红蓝配色，既符合一般的宗教意义上的“直视罪恶”的含义，又有强烈的色彩对比，可以对被询问的人产生一定的冲击。
w没想到他们会问弗朗西斯的死。b01看到光屏上显示的w的身体数值波动了一下，默默地和c01一起盯着w。
“我和弗朗西斯先生素不相识，对他的死感到抱歉。”w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道：“这件事已经有北地城的治安署盖棺定论，我除了配合治安署的工作，将我看到的东西实话实说了只玩，没有做什么别的工作。”
b和c听到这样的回答，对视一眼，纷纷转头看向a。a给他们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改变原计划，继续问下去。
于是c继续板着脸问道：“w，你还记得彼得·波斯曼吗？”
“......嗯，我还有印象。”w又回忆了一会儿：“是三年前的事情吧？我去的联盟南方边境上的桑哥城出差，是当地的城防ai系统给联盟中心发的预警，当时正好我闲的没事，就去了。”
w说的信息不到一秒钟就被b核对完了。b对c点点头，示意w说的没有问题。c继续面无表情地问道：“当时你到桑哥城之后，彼得·波斯曼也在你到达的三天之内死了。你对他的死有什么看法？”
w听了这话，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一开口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我与彼得·波斯曼先生素不相识，我对他的死感到抱歉。”w停下来，觉得自己的说法太简略，于是又加了一句：“我对他的家人也感到非常抱歉。”
这时候c冷冷地指出来：“桑哥城是完全实施计划生育的城市，所有的孩子都由精子库、卵子库中匹配好的精卵结合之后放入人造子宫中得来，严格来说，彼得·波斯曼没有家人。彼得·波斯曼这个名字，也是他三个月大的时候摇号得到的。”
w不知道为什么c要说这些，他尴尬地笑笑：“是这样的，我忘记了桑哥城的特殊性。但是彼得确实有很多朋友，我对他的朋友的失去感到抱歉。”
这时候一直不说话的b突然开口道：“你看看这张图，你有什么感受？”一个光屏出现在w面前，上面是几张折线形统计图。横坐标是时间，纵坐标是“潜在反同一武装人数统计”。
这几张图覆盖了w这三年来去过的所有城市，从桑哥城开始，到他刚刚才去过的北地城结束。
仅仅从这几张图上来说，无需精确地统计便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些城市自从w去过、死了一个人之后，它们周边甚至内部的潜在反同一武装人员数目便开始上升。
c再次用它的两个形状、颜色完全不同的瞳仁观察着w：“你认为这些图的联系是什么？”
w看着这些图，从容地笑了，直接说出了abc三个ai想让自己说出的话：“我一去，城里就死人，然后城里城外的潜在反同一武装分子就变多了。”
他笑着摇头：“我记得你们麻雀系列都是装了统计系统的吧？”
三个ai沉默地看着w。
“这能说明什么？这只能说明在时间顺序上，我一去，就有人死，然后死了人之后，你们要找的潜在反同一武装分子就变多了，就好找了。请你们告诉我，这在数学上叫什么？”
一直沉默的b开口道：“你的到达和死人事件之间存在高度相关性，死人事件的发生和潜在反同一武装分子的增多之间存在高度相关性。”
“请问高度相关性和因果关系可以做同一种理解吗？”w在三个ai的对面翘起了二郎腿。他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似乎全然不关心ai的回答。
而事实上也确实没有关心的必要：“......不能。”一直在逼问被审讯对象的ai，c01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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