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仙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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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瑛一连几日都在做奇怪的梦。

梦境中，她置身于一片苍茫的云雾，周围的背景虚虚实实，分明无法看清，却又仿佛让人感受到一股沉重严肃的氛围。

沈瑛感受到一种畏惧——或者说敬畏——只是这情绪似乎并非源于自己，而是来自周围的环境。她感受到一股压迫感在逐渐凝聚，像夜幕中的乌云正在聚集酝酿着一场倾盆暴雨——

“沈瑛！！！”

蓦地，她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那声音带着指责的愤怒，仿佛在谴责罪人一般。

“沈瑛！你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沈瑛！你可知罪？！”

谴责之声越来越多，一浪盖过一浪。沈瑛想努力去看清那些正在审判自己的人，可周围依然只有白茫茫的模糊，将一切真相或罪恶隐藏在云雾之后，她什么也看不清。

“……够了。”

突然，一道低沉而清冷的男性声线从上方传来。

他的声音不高，语气很淡，说出这两个字非但没有任何不耐的情绪，甚至还体现着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却又不怒自威，令整个环境骤然安静。

——仅仅只是两个字。

在这一刻沈瑛知道了那股逼人的压迫感究竟从何而来。

其他人都敬他畏他，而他……现在要审判自己么？

可是……为什么？她到底犯了什么罪行？！

可还不待她细想，整个世界便瞬间坍塌。

沈瑛恍惚睁眼，清晨的第一道光线从窗口斜射进来。梦醒了。

·

—【第一章·神侍大典】—

沈瑛一下子醒了。

脑海中的片段逐渐消散，和之前一样，沈瑛知道这次她又要忘记梦境的内容了。

这段时间的梦总是如此，她在睁眼的瞬间还能清楚记得做了个“奇怪的梦”，但随着整个人清醒起来，梦境中的一切她竟全都记不清了，只剩下“做了个奇怪的梦”这个感受仍旧徘徊在脑海中。

“叩叩。”

门外传来敲门声。“阿瑛，你可是又做了怪梦？”

温润如玉的嗓音来自兄长沈瑜。沈瑛闻声即刻披衣起床，“我没事。哥，你先过去，我即刻便来。”

对方淡淡“嗯”了一声。“你也别误了时辰。”

“好。”

沈瑛稍微平复了一下。兄长知她最近深陷奇怪的梦境难以自拔，但今天是个大日子，状态不好是不被允许的。她下床简单梳洗一番，勉强精神了些。

她今日前往之处，是昆仑雪山的祭台，族中最庄严肃穆之地。雪山祭台在山顶，沈瑛出了沈宅沿着门口的青石板路一直向上，周围的草木随着凛冽的寒风加重，摇晃的姿态也愈发剧烈。通向雪山祭台只有这一条路，路上原本只有沈瑛一个人，直到有人突然从身后叫住她——

“阿瑛？”

沈瑛回头，一张白皙的圆圆的俏脸映入眼帘。“素宁？”

“你也才走。”素宁从后方快走几步凑到沈瑛身边，“我以为你肯定早就到了。”

儿时玩伴素宁，虽与沈瑛同岁，却和沈瑛的沉稳缜密截然相反，是天真烂漫、单纯无虑的性子。素宁见沈瑛神情一如往常，自己却仍不免`流露出对今日的期待与兴奋——

“今天可是昆仑雪山百年一度的神侍大典！”

素宁紧跟沈瑛的步伐，关心着这个百年的“神侍”之选。雪山族人与世隔绝，世代受神明庇佑。每隔几代，雪山族人会择优选取一位年轻人担任神侍，被选中的人侍奉神明百年，蒙受神明福泽，便直接位列仙班。虽然这样成仙只能达到仙界体系中地位中等的仙人，可那也是普通凡人苦修一辈子都得不来的机缘。

今日的神侍大典，便正是为神仙选这一代的“神侍”而举行。他们这一辈赶上了合适的时候。

“不知道是谁会被选为神侍。”

说罢，素宁将头转向沈瑛。“阿瑛，我觉得会是你。你可是我们这辈里面数一数二的翘楚呀。”

“一切听从长老安排。”

沈瑛确实有听到过一些风声，来自族中长老以及兄长沈瑜——关于选她作为这一代的神侍，伴神明左右。他们对她寄予厚望。

可，沈瑛其实并不喜欢“侍奉”这个词。哪怕面对的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哪怕得到的是一条位列仙班的捷径——甚至唯一途径。素宁没多想，接着分析道：“如果不是你，那肯定就是隋玉了。他也很厉害，肯定会成为令神明满意的侍从。”

“或许是他。”沈瑛淡淡回应，“说不准。”

沈瑛其实没有太纠结在这件事上，毕竟很快就会有答案了。二人交谈间已经能够远远望见雪山神台，立于昆仑雪山之巅，是人间离九重天宫最近的存在。

在视野所及之处，是令所有雪山族人再熟悉不过的绵延白雪覆盖着群山，层层积雪在日光的阴影下深浅交错。正在筹备大会、身穿墨白相间服饰的雪山族人在苍茫天地之下显得如此渺小，犹如神明脚下随时会消亡的蝼蚁。

多数族人已经到位，沈瑛和素宁来得不算最晚，但也不早了。为了不显眼，二人从另一侧的小道上来，坐在了一个比较偏僻的位置。

但沈瑜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沈瑛。

他微微颔首，眼神示意她往更靠近神台中央的这边来。沈瑛在同辈中名望高，这种场合她该在更显眼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