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荒僻且闹鬼的园子叫作乌夜别苑，是前朝一商人所置办，用于赏玩。
后来商人于水路遇难，这乌夜别苑便荒废了下来。
昨夜，二人直到夜半才歇下。这时天色刚刚擦亮，初胭就被男人叫醒。
她光着脚，半睁着杏眼替陆醉梳头，小声咕哝道：“您精神真好。昨夜睡得那样晚，竟也能按时醒来。”
陆醉闻言，轻笑着说：“朕若是起不来，遭殃的可是你。”
初胭咦了一声，疑惑地挑起细眉，问他：“为何是奴婢遭殃？”
她替他整理了一下簪好的白玉冠，低声道：“陛下瞧瞧合不合适？”
陆醉只浅浅掀了掀眼皮子，往菱花铜镜瞅了一眼，见玉冠端正便起了身，一边抚平宽袖上的褶皱，一边勾着唇角回答她：“那回在保和殿中宴饮，众臣已知晓你。若是朕几次三番去迟，大约几日你便得了个妖妃的名号。”
此话一出，初胭禁不住红了面颊，放下手中的玉梳，喃喃道：“奴婢哪里算得上是妖妃？”
她生得纤秾合度，乌发雪肤，杏眸清澈，虽非妖冶明艳之色，但就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灵动而曼妙，多一分少一分都会差些味道。
这不是妖妃是什么？
他嗤笑了一声，懒得反驳初胭，不知是一时兴起还是早有预谋，淡声道：“你这寝宫离甘露殿太远。待去了乌夜别苑之后，你便搬去醉雪殿，离朕近些。”
她皱起眉头，菱唇张张合合，先是福身谢恩，又禁不住问陆醉：“陛下，奴婢在这寝宫中住着适宜，离您的甘露殿也不算太远……为何要让奴婢搬去醉雪殿？”
总不可能是因为陆醉心悦于她吧……
他瞥了初胭一眼，淡声答道：“还能因为什么？朕瞧你绾发手艺不错，日后晨间好方便给朕绾发罢了。”
绾发？
她撇了撇嘴，有些不情愿。
陆醉捏了捏初胭的脸蛋，眼神狂妄，语气微冷，“怎么？委屈你了？”
她忙摇头，声音又柔和下来否认，哄他：“奴婢没有。您快些去早朝吧，一会儿误了早朝的时辰，该传言四起了。”
陆醉却依旧站着不动，冷声问初胭：“愿不愿意为朕绾发？”
她如小鸡啄米那般点头，带动披在纤细后背上的如绸缎般的乌发，挤出了个好看的笑容，“能为陛下绾发，是奴婢之幸。”
初胭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才见他面色松动，推门离开。
见人离开，她才松了口气，重新爬回床上，浅眠直到天明。
晚玉进来侍候初胭洗漱梳妆，没忍住问她：“小娘子，您果真要去那乌夜别苑？”
初胭拿起梳妆台妆奁中的金钗，有气无力地给晚玉看，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你瞧这金钗漂亮吗？”
晚玉惊艳地睁大了眼眸，吸了口气，感叹道：“天呐小娘子，这等珍物奴婢还是头一次见，衬您正正好好！您是从哪得来的？是陛下昨夜赏给您的？”
她无奈地点了点头，深深地叹了口气，瘫下了肩膀，“是啊。这可是我答应陛下去乌夜别苑换来的，真格来之不易。”
晚玉抿了抿唇，看着那钗子，眼光坚定道：“为了这支钗子，您去一趟也并不亏。再者言，既然您是陪着陛下去的，想来不会有性命之忧。”
初胭幽幽地瞅了晚玉一眼，起身去用早膳。
-
启程是在用过午膳的晌午。
此次出行并未声张，因此只有一辆马车停在宫门外。
初胭正要上马车时，却被重归叫住。
“小主子且慢！”重归恭敬地向她行了一礼，“圣驾未至，小娘子暂且先稍候片刻吧。”
初胭应下，在马车旁乖乖站着等陆醉。
她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衫裙，发间只妆点了昨夜男人赠予的金钗，虽华贵，但并不过分张扬。
暖和春风拂过，拂起裙摆，引得阵阵涟漪，更使她看起来就像是仙女下了凡。
初胭等了不到一刻钟，就见陆醉于宫门处现身。
她上前盈盈福身，行礼道：“奴婢见过陛下。”
说来倒也巧，今日他穿着一身墨蓝色锦袍，而她穿的衫裙也是浅蓝颜色，站在一起是无比和谐，仿佛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重归瞧着两位主子，脸都笑成了朵花。
陆醉颔首，伸手扶起初胭，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马车。
乌夜别苑虽已荒废，但地段却并不算偏僻，和香汀水榭只差一刻钟的车程罢了。
陆醉撑着头看卷宗，她便品尝各色点心，尤其是那绿豆糕，似乎很得她心意，她用了好几块。
初胭刚刚吃了午膳，又吃点心，贪食后打了个不大不小的饱嗝儿。
但这饱嗝儿在这寂静非常、只有书页翻动的车厢中，被无限放大。
而在她打嗝之后，那翻阅卷宗的沙沙声音也跟着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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