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忒修斯之船

这是一个古老的神话，传说雅典国王忒修斯在成为国王之前，曾率勇士驾船前往克里特岛，杀死怪物米诺陶，解救了一批作为贡品的童男童女。

为表纪念，人们把忒修斯建功立业的那艘船命名为“忒修斯之船”。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艘船的部件逐渐腐朽，人们不断用新部件替换它，最终所有部件都被更换过了。

那么，这艘船还是原来那艘忒修斯之船吗？

如果是，这是为什么？

如果不是，那它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是的？

我久久伫立在那艘瞬息万变，将破旧与休憩一瞬转换的船前，一遍又一遍注视着破败与重建，千千万万次。

冰凉湿润的触感从我脚心传来，这里一切噤然无声，空旷得令人窒息，

虽然我好像在这里，但我从未到访过此地。

我不知道我在水底，还是在水面，只隐隐记得在来到这里之前和侠客的争论。

啊......真令人头疼。

我迈开步子，朝着唯一的光源走去，就像飞蛾无论怎么盘旋飞舞，都无法逃开对那团火的焦渴。

“蛾在黑暗中寻见光，并终将投入那辉光之中。”

千万种嗡鸣挤入我的脑海，构成了这句不成语调的话。

而我已经行走到了船的下方，一团黑线般的影子钻出虚无，变成了我的形状。

严格来说，是曾经的我的样子。

这种感觉十分古怪，来自久远的过去的我，无神地凝视着我，就正如我从未认真审视过她一般。

“你是谁？”她一张口，混乱的声音就像狂野又凶狠的猛兽，挣脱了枷锁朝我扑来。

那浪潮如飓风，席卷着我的思绪，让我睁不开眼，也无法吐露一句回答的话语。

“我是.....”我跪坐在地上，轻轻低语，

黑影又转变了形态，就像千千万万黑色的发丝，将我围绕包裹，将我困于自作的茧之间。

众多面庞在我眼前浮现，他们曾经属于我，也属于那众生。

我已不再纯粹，溢出的记忆是他们的思想，在隐忍的海面之下，他们肆意扎根，生长，蔓延，

影响着我的思想，我的行动，我的心灵。

他们给予了我生命，所以他们成了我的骨骼，血肉，

他们献出了自己的思想，所以他们永远活在我的脑海之中。

当我长久地注视着那团闪着无数光点的巨大黑影，他们或哀嚎或悲痛或愤怒，向我伸出触手，又在即将触碰我时收回。

我朝着他们大声尖叫，蜷缩成一团，他们连同我的声音也一齐吞噬。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这样！

我颤抖着，朝着他们站起，一步一步的向他们走去，我扑向他们，撕扯着他们并无实体的身体。

你们想要成为我？想要取代我？想要吃掉我？

别做梦了！

你们无法吞噬我，而我能吞噬你们千千万万次。

我的思绪也逐渐平复，冷静，佝偻着背，喘着粗气。

死死地盯着前方那一片吞噬一切的黑。

”我是莎乐美.奥哈拉，

吞噬记忆的食人恶鬼，

渴望归乡的旅人

妄图修改命运之徒。”

我正视着周身的一片黑暗，缓缓地说出我本该明了的身份。

狂风在那一刻，骤然归于平静，一切又如常静止。

黑色线团从我身边迅速抽离，连带着那些哀嚎，重构成了身形。那身形无比明朗，无比清晰，我就像站在镜子前，正如一开始那样审视着自己。

我笑，她也笑，我皱眉，她也皱起眉头。

简直就像在照镜子，我苦笑着，哼了一声。

“你想要什么？”她对着我，挂着和我一样的表情，问了第二个问题。

我想要什么？我坐回了地上，无数的想法从我脑海里出现：变得强大保护黑羊改变黑羊的命运拯救她被我毁掉的人生成.......

她仿佛与我心灵相通：“那你呢？”

疑惑爬上我的心头：“我想回家啊，这个在刚刚的问题里，我已经回答过了。”

“那你呢？”她还在对着我重复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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