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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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早已察觉孙悟空进门的动静，只是迟迟未听得他出声，心中微觉诧异，这才从书中抬起头来，瞟了他一眼，轻笑道：“可是没有换到？早说了不必急于一时，你偏要多费功夫。”

孙悟空心中已是计定，便答道：“是没有换到，他那里没有了。不过我问到了冰蚕的产地出处，取来容易得很，倒比直接换要好得多哩。”

黛玉有些意外，又有些好笑，双眉轻扬，道：“你这是要自己去寻么？”

孙悟空笑道：“有何不可？师姊久居山中，修道清苦，正好趁机会出去走动走动，岂不是好？”

黛玉听得莞尔，她生性喜静不喜动，道家冲虚笃静的功夫是正投她的性情，又怎会觉得清苦？只是想道孙悟空性喜热闹，心里倒也了然，又调侃道：“你这修道的人，怎好意思叫起苦来！怕不是你自己贪玩，想借机会去外面玩耍吧？”

孙悟空还真没往这点上想过，呆了一呆，连连摇手道：“真不是！真不是！实则是我听说那里有个弥罗国，风土人情与南瞻部洲相近，我观师姊行止，颇像是南瞻部洲出身，这才想着邀师姊一起去游玩哩！”

黛玉听了，不禁有些动容，微笑道：“你有心了。但我是不去的，你自己去吧。只不许贪玩太过，误了功课。”

孙悟空没想到她半点意动也无，心中着实焦急，面上又不能露出端倪，只好强忍着再找其他理由，劝道：“师姊不是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怎地自己却总坐在房中，闭门不出？”

他这样锲而不舍，黛玉不由得起了疑心，瞟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好在孙悟空此时触动灵机，急中生智，故意作了副期期艾艾的模样，挠着脸赧然道：“师姊还是与我同去吧！我自己去的话，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到，万一路上耽搁久了，只怕师姊要以为我贪玩了。”

黛玉一怔，随即恍然，顿时忍俊不禁，笑道：“是了，你那腾云之术……”话说一半，见孙悟空一张毛脸涨得通红，也不忍再笑他，点头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与你同去便是。”

孙悟空不由得微微楞住，他刚才的话不过是一时遮掩，只因他生来孤身惯了，遇事只晓得交换条件、以物易物，却是从不懂得什么撒娇或是耍赖的途径。他明知黛玉素来主意极正，先前无论何种理由都不肯点头，可这时只是听见自己胡乱编了个难处，却一下子就松了口。他心中便也跟着陡然一松，欢喜感动之余，又有些奇妙的茫然，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只好暂且略过，越发打定主意，定要将宝物夺来给黛玉不可。

两人既然说定，稍作收拾，便即起身，往北海飞去。因是驾云神速，没过多久，就进入弥罗国境内，黛玉偶往下方注视，瞥见国中人民衣冠齐整，行止有礼，果然是颇有南瞻部洲中土风貌，不免生出几许兴致，只是此时有事在身，于是先行按下不提。

到了员峤山附近，放眼望去，但见崇山峻岭连绵不绝，山势沉凝浑厚，看得人心中格外疏阔，可是北海外气候原比中土寒冷，又因山风凛冽，便在夏季时，峰间岭上也常见白雪覆盖。但不知怎地，这里却是岚光泼黛，山中虽是树木稀少，看上去却都是青翠欲滴，仿佛到了气候温暖的地域。

黛玉心中奇怪，道：“依照白鹤童子所说，那冰蚕须以冰雪覆身，方肯吐丝，想必生长在极为寒冷之处，怎么此地倒有些温暖宜人，莫不是我们找错了地方？”

孙悟空也觉得有些不对，但一路飞来，绝无出错之理，他微一思索，笑道：“这员峤山山脉广阔，正所谓天地造化神奇，或许这山中便有哪一处山谷格外寒冷也未可知。还是先搜寻一遍再做计较，如何？”

黛玉深以为然，索性先在方圆二百里内飞了一圈，施法搜寻，始终未找到冰蚕，连那黑色桑树也不见踪影。两人好生不解，尤其孙悟空没想到这般出师不利，又是他亲自探来的消息，更是大觉面上无光，忍不住将白鹤童子隔空骂了好几句，恼道：“这泼才！嘴里却没个真话！不会是骗了我罢？”

黛玉见他如此急躁，不由得莞尔，道：“急什么？你便是白走这一趟，对他也没什么好处，他费这心思骗你做什么用？”心念微转，又道：“他既说是随师父出门，也不知是哪一年的事，正所谓蓬莱水浅，东海扬尘，正是沧海桑田，便是有些许变化，也不足为怪。你且稍安勿躁，先找人打听一二再说吧。”

孙悟空无法，只得应了，两人又往山边飞去，渐渐地便看到有村户人家散居山间，等到了山脚，地势逐渐平缓，但见炊烟袅袅，良田广阔，其间阡陌纵横，鸡犬相闻。约莫是离城镇较近，风景既好，游人商贩往来不绝，近山的沿路上甚至能看到酒旗高挑，原来是附近乡民趁着农闲，就势开来赚些微末生计的小酒铺、小茶寮。

黛玉见了，心中那一丝游兴复又挑起，不禁起了赏玩之意，当即按落云头，四下观望，果见此地清溪萦绕，水碧山青，风光秀丽，又更添几分喜爱。她本以为孙悟空生性爱玩，这时必也玩心大起，谁知一回头却见他眉头紧皱，颇有些神思不属，黛玉不由得心生诧异，半是打趣的笑道：“你这是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是有什么心事么？”

孙悟空这会儿一门心思想的都是宝物的事情，冷不防吃她一问，顿时警醒，立刻收束心神，笑嘻嘻道：“我能有什么心事？我是怕师姊又怪我贪玩哩！”